在科创板IPO的排队队伍里,总有一些公司能把“魔幻现实主义”玩得比小说还精彩。厦门恒坤新材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恒坤新材”)就是这么个典型——成立20年转型半导体材料,拿着存贷双高的财务报表,顶着不足六成的产能利用率要募资10亿扩产,靠会计手法造出“自产为主”的假象,还藏着前大股东涉赌获刑的隐秘往事。今天咱们就扒掉这家公司的“科创外衣”,看看里面到底裹着多少猫腻。
先简单交代下背景,恒坤新材2004年成立,一开始靠光电膜器件和视窗镜片吃饭,跟着触摸屏行业赚了点钱。后来行业卷不动了,2014年转头蹭半导体的热点,搞起了光刻材料和前驱体材料。这次冲击科创板,原计划募资12亿元全砸在产能上,被上交所问懵后砍了1.93亿,剩下10.07亿继续要扩产。看着挺像回事儿,但只要翻开招股书和问询回复,满页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漏洞。
财务问题一大堆,拿着6亿存款借6亿债,利息收入比理财还香?
但凡懂点财务的人都知道,“存贷双高”是IPO审核里的“雷区预警信号”。恒坤新材不仅踩了,还踩得理直气壮,硬是把自己玩成了“左手存银行、右手借贷款”的迷惑行为大师。
先看一组扎眼的数据:2022到2024年,公司银行存款余额分别是6.03亿元、6.19亿元、6.54亿元,三年涨了近5000万;但同期银行借款更疯狂,从1.01亿元飙升到6.33亿元,翻了6倍还多。换句话说,公司账上躺着6个多亿现金,却还要每年花大价钱向银行借钱,2024年借款规模几乎追上存款规模。这操作就像有人兜里揣着全款,非要贷款买房还说“为了提高资金效率”,骗鬼呢?
上交所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直接在问询函里灵魂拷问:“说明同时存在借款和大额存款的原因及合理性,是否存在大额资金闲置或使用受限等情形”。恒坤新材的解释堪称经典,2022年股权融资后现金多了,所以买了低风险银行理财,“符合长期资金规划中对安全性及收益性的要求”。但这个说法根本经不起细抠。
尤其诡异的一点是,公司长期定存的收益率居然比银行借款利率还高。虽然招股书没直接披露具体利率,但结合常识就能发现破绽:正常情况下,银行吸收存款的利率(给储户的收益)必然低于发放贷款的利率(向借款人收的利息),这是银行赚钱的核心逻辑。要是定存利率能覆盖借款成本,银行早倒闭了。要么是恒坤新材拿到了市面上不存在的“特殊定存利率”,要么就是这些存款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自由——比如被质押、被冻结,或者和借款存在某种捆绑协议,只能趴在账上当“门面”。
利息收入的反常打脸自己的说法。公司说大额存款主要买了理财产品,但2024年6.54亿存款对应的利息收入到底有多少?虽然没直接数据,但能从另一个角度推算:2024年净利润9691.92万元,而引进业务贡献了超64%的利润(后面会细说),这意味着自产业务和理财收益加起来不到3600万。考虑到自产业务连续三年毛利率为负,理财收益大概率要填补这个窟窿,反推下来收益率可能远超普通理财的3%-4%。这不禁让人怀疑,所谓的“低风险理财”是不是另有隐情,比如关联方资金占用的“遮羞布”?
除了存贷双高,公司的存货和应收账款更透着诡异。2022到2024年,存货账面余额从5148.81万元暴涨到1.65亿元,三年翻了3倍多;但存货周转率却从2.03次/年降到1.74次/年,远低于同行业均值的4.37次/年。简单说就是,货堆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周转速度比同行慢一半还多。更要命的是应收账款同步飙升,从4874.1万元涨到1.14亿元,占营收的比例从15%升到21%。一边是卖不动的存货,一边是收不回的货款,账上却躺着6亿存款还要借钱,这财务三角债的味道是不是有点冲?
恒坤新材对此的解释是“业务规模增长所致”,但这纯属偷换概念。业务增长应该是存货和营收同步良性增长,而不是存货增速远超营收,更不是周转率越做越低。这更像是公司为了冲营收“压货给经销商”,或者干脆是把卖不出去的产品硬算成存货,避免计提减值影响利润。毕竟存货跌价准备多提一分,净利润就少一分,这对于要IPO的公司来说可是致命的。
产能骗局连环,利用率17%还扩产7倍,10亿募资是圈钱还是填坑?
如果说财务数据是“暗雷”,那产能利用率就是恒坤新材摆在明面上的“硬伤”。这家公司用最直白的数据告诉市场,我现有产能一半都用不完,但我还要募资建新厂,至于能不能赚钱,反正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先看2024年的产能利用率成绩单,简直惨不忍睹:在主要自产产品里,SOC算是表现最好的,利用率57.42%;BARC、i-Line光刻胶、TEOS前驱体全在50%以下;最离谱的是KrF光刻胶,利用率仅17.55%。什么概念?就是建了8条产线,一年下来只有1条多在勉强运转,剩下的全在车间里吃灰。更讽刺的是,到2025年上半年,除了SOC利用率涨到83.63%,其他产品还是没眼看,BARC、KrF光刻胶这些关键产品的利用率依旧在50%以下徘徊。
按常理说,产能利用率这么低,首先该做的是优化现有产线、开拓市场,等订单稳定了再考虑扩产。但恒坤新材偏不,反而在IPO里狮子大开口,原计划募资12亿元新建产能,其中6.07亿砸向集成电路用先进材料项目,4亿给前驱体二期项目,还要拿1.93亿搞SiARC开发。这操作就像开餐馆每天只坐三桌客人,却非要贷款盖三层楼,理由是“未来可能会满座”。
上交所当然不会惯着它,直接在问询函里戳穿。“现有产能利用率偏低,另有多条产线待投产或备用,说明募投项目必要性”。被问住的恒坤新材赶紧改口,把SiARC项目砍掉,募资额减到10.07亿元,假装“听劝”。但这只是换汤不换药,剩下的两个项目照样疯狂扩产:集成电路用先进材料项目要新增35条产线,光是KrF光刻胶的产能就从1.25万加仑暴涨到10.5万加仑,足足翻了7.4倍;前驱体二期项目还要加13条产线,TEOS产能再增85.71%。
咱们来算笔账,2024年KrF光刻胶利用率才17.55%,就算未来三年市场需求翻倍,10.5万加仑的新产能利用率也撑死到30%,剩下的70%还是要闲置。更别说公司连现有客户都没稳住——2024年营收5.48亿元,看似增长,但客户集中度超97%,只要大客户稍微减少订单,新增的48条产线就会瞬间变成“固定资产包袱”,每年的折旧摊销就能把利润吃光。
这里必须提一个关键细节,恒坤新材截至2024年末已经有40条产线,其中还有3条1000L、2条5000L产线没投产,1条SOC产线在备用。也就是说,手里握着一堆“闲置资产”,却还要募资买新设备,这哪里是“扩产”,分明是把IPO当成“清理财务报表”的工具。把新增产能的折旧算到未来年度,既能粉饰当下的利润,又能拿到真金白银,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圈钱套路。
公司对产能利用率低的解释更可笑。“自产产品处于市场拓展期,客户验证周期长导致产能释放缓慢”。但客户验证能验证三年还没结果?2020年就已经实现SOC、BARC等产品供货,到2024年利用率还上不去,这说明根本不是“验证问题”,而是产品没竞争力、客户不买账。退一步说,就算验证需要时间,那为什么不等验证通过、订单落地了再扩产?非要在需求不明朗的时候砸10亿,这不是圈钱是什么?
对比同行业公司就能看出荒诞:国内另一家光刻胶企业彤程新材,2024年KrF光刻胶利用率超80%才启动扩产;而恒坤新材利用率17%就敢喊出“扩产7倍”,这勇气要么来自对市场的误判,要么来自对投资者钱包的觊觎。
科创属性撒谎,净额法造出自产繁荣,64%利润靠代理的“代工厂”
科创板的核心是“科创属性”,但恒坤新材玩了个文字游戏,用会计核算方法把自己从“代理商”包装成“高科技制造商”,硬生生造出了“自产为主”的虚假繁荣。
公司最引以为傲的“转型成果”。2024年自产产品销售收入3.44亿元,占主营业务收入的63.77%,比2022年的38.94%翻了近一倍。单看这个数据,确实像个成功转型的半导体材料企业。但上交所一眼就看穿了猫腻,在上市委会议上直接追问:“引进业务采用净额法确认收入是否符合会计准则,以前年度为什么不用”。
这就不得不提“净额法”和“总额法”的区别了。简单说,要是公司做的是代理生意,从上游拿货再卖给下游,没承担主要风险,就该用净额法——只把赚的差价算收入;要是自己生产、自己销售,承担全部风险,就用总额法——把销售额全算收入。恒坤新材的“引进业务”本质就是代理进口半导体材料,却非要用净额法核算,结果直接把自产收入占比拉高了近30个百分点。
按总额法算,真相瞬间暴露无疑,2024年自产收入占比只有35.11%,毛利占比更是低到34.14%。而被净额法“隐藏”的引进业务,才是真正的利润奶牛——2024年贡献了超64%的利润,撑起了公司近七成的净利润。更打脸的是,公司自产产品连续三年毛利率为负,也就是说,越“自产”越亏钱,全靠代理业务输血续命。
恒坤新材对此的解释是“自产转型初期投入大,规模效应未显现导致毛利率下滑”。但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2022到2024年,公司自产收入从1.24亿涨到3.44亿,规模翻了2.8倍,投入的研发费用也逐年增加,要是真有核心技术,毛利率早该转正了。反观同行,安集科技在转型期第二年就实现自产毛利率15%,而恒坤新材转型四年还在亏损,这哪里是“规模效应未显现”,分明是技术转化效率为零。
讽刺的是,公司所谓的“核心技术”还涉嫌“拿来主义”。上交所专门问询“自产产品初始技术来源、研发方式、专利技术”,怀疑存在知识产权纠纷风险。虽然公司嘴硬说“自主研发”,但从产品落地节奏看,2017年才开始自主研发,2020年就实现量产,这速度要么是天才,要么是“借鉴”了别人的技术。更关键的是,截至2024年末,公司核心产品KrF光刻胶还在依赖进口技术授权,自主专利数量远低于同行,这“科创属性”水分有多足,可想而知。
说白了,恒坤新材就是个披着“制造商”外衣的“中间商”。靠净额法把代理业务的收入“缩水”,再把自产业务的收入“放大”,硬生生凑出符合科创板要求的“自产占比”。但利润不会说谎——64%的利润来自代理,自产业务持续亏损,这哪里是高科技企业,分明是个靠赚差价活着的贸易公司。要是按总额法核算,别说科创板,就连创业板都未必能沾边。
前大股东涉赌获刑,实控人配偶曾站台监事被掩盖
如果说财务和产能是“能力问题”,那刻意回避前大股东的违法事实,就是“诚信问题”。恒坤新材在招股书里轻描淡写地带过股权变更,却把前第二大股东吕俊钦涉赌获刑、股权代持的黑历史藏得严严实实。
吕俊钦可不是普通股东,而是恒坤新材的“早期核心玩家”。2016年,他掏了1000万元,通过代持拿到250万股股份;2019年又委托第三大股东李湘江代持483.29万股,最终持股达2145万股,成为公司第二大股东。但这位大股东干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他伙同他人开发运营多个赌博类手机App,组织大规模网络赌博,靠抽头赚得盆满钵满。2020年7月,吕俊钦因涉嫌开设赌场罪被抓,后来直接被判了9年9个月有期徒刑。
这事儿有多严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三条,开设赌场罪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吕俊钦能判近10年,说明涉案金额巨大、社会影响极坏。更要命的是,他的犯罪行为虽然发生在入股前,但持股期间一直通过代持影响公司,直到2024年3月——也就是恒坤新材递交招股书前两个月,他的股权才被司法划转完毕,其中1665万股给了淄博金控,450万股还给实际持有人郭芳菲。
恒坤新材在招股书里只敢说“吕俊钦未通过任何方式持有公司股份,现有股东出资来源不涉及违法所得”,却绝口不提三个关键事实:第一,吕俊钦作为前第二大股东,持股近十年,是否参与公司决策?第二,代持人李湘江如今还是第三大股东,直接持股4.07%,是否还在替吕俊钦站台?第三,实控人易荣坤的配偶陈艺琴,长期担任公司出纳会计,同时还兼任吕俊钦控制的“勾陈资本”监事,这层关联关系为什么不披露?
要知道,证监会在IPO审核中,对“股东诚信记录”和“关联关系披露”要求极严。吕俊钦作为曾持股超9%的大股东,涉赌获刑属于重大违法事项,公司必须详细披露其持股过程、代持细节以及与实控人的关联。但恒坤新材刻意模糊这些信息,要么是担心影响上市,要么是里面藏着更复杂的利益输送。
更可疑的是股权代持的混乱程度。招股书披露,公司至少存在31笔代持,实控人易荣坤委托8人代持,16人委托易荣坤代持,吕俊钦还同时委托多人代持。这么多代持背后,是不是有更多“灰色资金”流入?吕俊钦的违法所得有没有通过代持洗白?这些问题不查清,恒坤新材的股权清晰性就是个笑话。
扒完恒坤新材的底细,你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家想踏踏实实做半导体材料的公司,而是一台精心设计的“IPO圈钱机器”:用存贷双高的财务魔术制造现金流充裕的假象,用低利用率下的疯狂扩产套取募资,用净额法包装科创属性,用信息隐瞒掩盖黑历史。
最后提醒一句:遇到这种“存贷双高、产能闲置、代理为生、股东涉赌”的IPO公司,最好的选择就是绕道走。毕竟科创板要的是科技创新,不是财务魔术和圈钱套路。恒坤新材要是真有核心技术,何必靠这么多猫腻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