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核算是实现碳达峰、碳中和“30·60”目标的重要基础，碳账户是碳排放数据统计核算的基本工具。在碳账户体系建立健全、碳核算数据基础不断夯实的条件下，量化碳金融作为一种全新的银行业务模式得以形成和发展。本文结合北京银行业务实践，以量化碳金融的视角观察企业碳核算和碳账户体系建设中的问题，并提出运用金融科技推动碳账户体系优化建设的建议。
北京银行公司银行部? 谢珣
碳核算和碳账户是
精准推进“双碳”战略的重要基础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完善碳排放统计核算制度，健全碳排放权市场交易制度。企业碳账户体系是记录企业碳排放数据、碳资产及其交易信息的载体，是碳交易市场重要基础设施，也为商业银行创新金融服务模式、丰富碳金融产品提供了有效的数据支撑。
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实现“30·60”目标有赖于对全社会碳排放数据的精准计量。企业碳核算是摸清企业碳排放底数，衡量企业运营和项目碳排放水平以及产品碳足迹的重要手段。国家和金融主管部门高度重视企业碳核算工作。
2021年9月，党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在顶层设计层面明确提出加快建立统一规范的碳排放统计核算体系。人民银行印发《金融机构碳核算技术指南（试行）》《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指南》，为金融机构自身运营和投融资活动碳核算提供方法支撑和操作规范；推出碳减排支持工具，明确提出项目碳减排数据填报要求，引导商业银行信贷资金精准支持碳减排重点领域项目建设。2022年4月，国家发改委、国家统计局、生态环境部联合印发《关于加快建立统一规范的碳排放统计核算体系实施方案》，针对夯实碳排放数据基础、建立健全碳排放统计核算体系进行全面工作部署，我国企业碳核算体系建设驶入快车道。
企业碳核算需要特定的媒介进行数据的采集输入、统计核算与输出应用，而企业碳账户则是承载这一流程的基本工具。目前，关于碳账户的定义在业内尚未形成共识，政府部门、金融主管机构、交易所、碳核算服务商和银行分别做出了一些探索，但在账户功能方面各有侧重。从已有实践和账户性质看，企业碳账户可大致划分为碳资产账户和碳核算账户两大类型。碳资产账户是记录碳资产并进行交易结算的基础制度安排和基础设施，具备登记、存托、交易收付和清算结算等功能（周诚君，2022），主要服务于碳排放配额和国家核证自愿减排量（CCER）的企业间交易。碳核算账户是记录企业碳排放相关信息的基础性工具（吴倩茜，2023），承载企业碳排放数据及其应用结果，用于反映企业生产经营过程的碳排放水平。从数据应用逻辑看，碳核算账户给出的企业碳排放数据也是碳交易标的定量和碳交易开展的基础，两类账户的有机结合构成了完整的碳账户体系。“双碳”战略提出以来，各地依托碳账户开展了一系列金融创新，取得了丰富成果。如人民银行衢州市中心支行、太原中心支行、义乌市支行，广州市花都区，北京绿色交易所，部分商业银行推出了碳账户服务并提供配套低碳权益，碳账户体系建设实现多点突破，碳核算数据可得性逐步改善，也为碳金融模式创新创造了条件。
量化碳金融是
基于碳核算数据的创新业务模式
在1992年《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和1997年《京都议定书》架构下，碳金融是指服务于限制温室气体排放的各类金融活动。碳金融不仅包括为碳排放权交易融资，也包括面向产生碳减排效益的项目开展的信贷服务和直接融资活动。北京银行积极探索碳金融创新，自正式发布“绿融+”绿色金融服务品牌以来，先后落地多项市场首单产品。在北京绿色交易所的专业支持下，北京银行于2021年9月落地“双碳”背景下北京市首单碳排放配额质押贷款业务，支持控排企业盘活存量碳资产，拓宽融资渠道。2022年3月，落地北京市首单国家核证自愿减排量（CCER）质押贷款，支持林业碳汇领域企业减碳增汇；9月，推出碳中和支持贷款并在北京城市副中心落地，助力高端制造企业低碳运营。此外，北京银行还发行了银行间市场全国首单碳中和小微金融债，募集资金专项用于绿色低碳项目建设。2023年，入围人民银行碳减排支持工具合作银行，为进一步做好碳减排重点领域金融服务提供了新抓手。
企业碳核算和碳账户体系的建立健全也为碳金融业务模式的演进带来了机遇。随着政府政策持续强化碳减排量化约束、碳交易市场价格机制优化完善以及碳核算数据基础不断夯实，可以预见数量化、可计算将成为碳金融发展的必然趋势。量化碳金融以企业碳核算为基础，通过数据指标的构建和筛选，科学评价企业碳排放和碳减排表现，将评价结果与金融服务准入、审批、额度、定价、风控、还款等全流程制度安排挂钩，并对金融服务的环境效益实施后评价，引导企业节能降碳。结合北京银行具体业务实践，量化碳金融的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
一是将碳核算结果直接应用于碳金融产品定价。2023年3月，北京银行正式发布基于可量化环境效益的碳金融产品“京行碳e贷”，面向北京绿色交易所绿色项目库入库项目，以企业碳账户和绿色项目库系统碳核算为前提，将融资条件与核算结果挂钩，为不同碳减排强度的项目匹配差异化融资利率，并提供快捷审批、灵活还款等优惠支持。
北京银行发布基于企业碳账户的创新金融产品“京行碳e贷”
二是构建以碳核算数据为基础的环境绩效评价模型。在借助碳账户对企业碳排放数据进行统计核算的基础上，综合考虑企业碳排放总量与强度、能耗总量与强度、能源使用结构、碳减排项目申报和低碳技术应用等方面情况，通过计量建模和参数估计，为不同数据指标赋予适当权重，更加全面地衡量了企业环境效益表现。北京银行与绿色金融生态圈伙伴深度合作，探索搭建北京银行企业ESG评价体系，将企业的环境表现作为重要考量内容，支撑客户精准画像和精细管理，为高效满足客户低碳融资需求奠定方法论与数据基础。
三是改进现有业务流程，并与银行IT架构实现融合。以信贷业务为例，在数据充分积累的前提下，商业银行一方面可将企业的环境绩效整合纳入全面风险管理体系，以更宽广的视角审视企业的效益与风险。充实贷前调查、贷中审查、贷后检查定量标准，并制定有针对性的风险防控措施和企业授信策略，将信贷资金向综合评价更高的企业和项目倾斜。另一方面，环境绩效评价模型和创新业务流程还可借助银行的信息科技能力实现系统化以提升效率、降低操作风险。
北京银行于2022年完成了行内绿色金融管理系统一期项目的开发，并正式在全行上线使用，提供绿色资产智能识别、环境效益测算、环境风险预警和统计报送等功能，成为绿色贷款、绿色供应链、绿色债券、绿色票据等业务管理的有力工具。目前已启动系统二期建设，在现有功能基础上新增企业客户碳核算、企业ESG评价、碳金融产品匹配等模块，搭建碳金融数据底座，为量化碳金融业务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金融科技赋能
企业碳核算和碳账户体系建设
与碳核算服务商不同，商业银行参与企业碳核算、搭建企业碳账户仍然要回归优化金融产品设计、精细化业务管理以实现服务客户这一初心。从量化碳金融业务发展需求出发，当前企业碳账户建设还有许多关键问题有待解决，而金融科技或将发挥重要作用。
一是数据采集环节，依托大数据提升数据输入质量。当前，除全国碳市场覆盖的重点排放行业企业需根据相关技术规范定期编制温室气体排放报告并接受社会监督外，其他行业主动公开披露自身能源消费和碳排放数据的企业仍占少数，这导致多数情况下银行和企业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现有企业碳核算账户基础数据的采集很大程度上还依赖企业自主填报，企业根据碳核算输入端所需的数据类型提供自身电力、热力、油料、煤炭等能源消耗数据，并通过与电网数据校验、能源采购发票上传等方式实现数据真伪验证。但在构建统一规范的碳排放统计核算体系框架下，若从根本上提升碳核算统计数据质量，还需将企业能源消费数据纳入由政府部门牵头建立的大数据平台，与企业经营数据、政务数据实现打通，在数据授权和隐私保护的前提下作为重要基础设施供碳账户体系建设使用。
二是统计核算环节，通过物联网技术提升数据连续性和准确度。碳核算的排放因子法、物料平衡法、实测法三种方法中，因子法仍然是目前应用范围最广的核算方法，但行业排放因子需根据生产过程的差异、生产技术的迭代升级充分细化并及时更新，否则核算结果与实际情况会存在较大偏差。在连续监测（CEM）技术成熟、成本降低和标准完善的前提下，可在有条件的企业通过连续监测系统和物联网技术实现碳排放数据的实时采集和传输共享，进一步提升碳排放统计数据精准度。
三是结果应用环节，利用区块链存证解决核算结果的可信度问题。目前不同金融机构推出各自的碳账户服务，但由于数据采集项的差异、选取的因子不同，会导致同一企业在各个碳账户中的核算结果有高有低，核算数据缺乏权威性和公信力。从长远看，企业碳账户体系仍需实现一定程度的统一，由政府或行业主管部门在基础数据采集、行业因子选定、评价模型设置等方面形成规范和标准，确保核算结果可信、可比。同时，可借助区块链多方信任、数据可追溯、不可篡改等特性，将碳账户核算数据通过区块链上链的方式在企业、政府、监管部门、交易所、银行等机构间形成多节点、全链路共识，进而实现企业低碳权益的互通互认，鼓励金融创新。当然，在何种程度和范围内实现碳账户标准的统一，还需在目标∕成本约束和多边利益协调等经济学框架下作出更深层次的审视与思考。
展望未来，在政策约束和市场需求的双轮驱动下，企业碳账户体系建设将迎来重要机遇期，金融科技的发展也为碳核算提质增效提供有力保障。得益于更加丰富的数据资源，量化碳金融必将实现更好更快的发展。北京银行也将在“一个银行、一体数据、一体平台”理念推动下，携手生态合作伙伴，在碳账户体系建设和量化碳金融领域持续探索，为国家和首都可持续发展贡献金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