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上市公司中天科技（600522.SH）近日发布《关于公司重大风险的提示公告》，自曝称公司及其控股子公司南通江东电科通信有限公司（下称“江东电科”）存在部分高端通信业务相关合同执行异常，截至6月30日，合并口径预付款项21.35亿元对应原材料供应商交付不及预期、应收账款5.12亿元逾期、扣除已收到的预收款项后剩余未交付存货货值11.07亿元。
据了解，中天科技采取了较为激进的业务模式，在客户支付10%的预付款后，中天科技再向供应商预付100%的采购款。经过两年发展，高端通信业务为中天科技带来20多亿元的营收。但今年中天科技高端通信业务遭遇滑铁卢，一方面是其供应商不交付原材料，另一方面是其客户收到货品拒不付款，终于酿成了如今的糟糕现状。不过，公司方面称该业务风险并不影响其主营业务。
中天科技方面公告称，中天科技董事会和管理层将采取相应措施和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继续与涉及的客户、供应商等协商处理相关合同的履行计划、应收账款的付款计划，同时也将通过采取必要的法律措施对上述对象追究其怠于履行合同义务带来的所有经济损失。就目前追偿情况、为何采取风险较高的低预付款模式等情况，《中国经营报》记者致电致函中天科技方面，相关人士向记者表示已就采访问题展开研究，但截至发稿未获正式回复。
高级版杀猪盘
据了解，高端通信业务是中天科技2019年新增业务，主要产品为多网融合通信基站用设备，该基站系统由数据处理模块和数据传输模块组成，满足视频、语音、数据处理的保密通信功能的基站系统，为用户提供多业务、多网络、高可靠的综合一体化通信服务。
财报显示，中天科技高端通信业务2019年营收0.47亿元，2020年营收24.1亿元。从营收不足亿元飙升到24亿元，增幅超2400%，可谓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也说明了高端通信是一门很有前景的生意。
作为知名的光通信产品供应商，中天科技为何要开辟高端通信业务？在此之前，中天科技已是中国光纤光缆“五巨头”之一，也是电力、海洋通信产品的重要供应商，在上述领域中，它均有十多年乃至几十年的经营历史。
记者在中天科技2020年财报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公司在光缆产品价格下降的不利因素影响下，积极开拓高端通信产品业务，2020年度高端通信设备收入增长23.648793亿元。”
也就是说，在光缆价格下降、业绩承压的市场情况下，中天科技才开辟高端通信业务。不料，经过两年的高速增长期后，情况似乎变更糟了。
根据公告，从2019年开始，中天科技通过子公司江东电科与客户航天神禾科技（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航天神禾”）进行高端通信业务合作，相关合同执行在今年以前并未见异常。
不过这一操作，神似网络诈骗案件里的“杀猪盘”，先给点好处吸引目标上钩，等到猪养肥了，诈骗团伙再收割。事实上，事态可能正在往“杀猪盘”方向发展。
中天科技公告称，近期航天神禾在收到高端通信产品后，未按照合同约定付款期限付款至中天科技公司账户。截至今年6月30日，中天科技高端通信业务逾期应收账款合计5.12亿元。另外，因航天神禾迟迟未按合同要求履行合同约定的提货义务，江东电科的高通业务合并口径剩余未交付存货货值约11.07亿元（扣除已收到的预收款项）。
针对高端通信业务风险，中天科技表示，公司已多次向涉及的客户及供应商发送合同履行沟通函、催款函等以及安排专人现场沟通，催告其及时履行合同义务、及时付款。对于后续影响和追偿举措，目前依然不得而知。
危险的10%预付款
按照中天科技公告的高端通信业务模式，客户航天神禾一开始需向江东电科支付合同金额10%的预付款，江东电科或中天科技及下属子公司先行向供应商浙江鑫网能源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浙江鑫网”）预付100%的采购款，客户在收到产品验收合格后的7个工作日内支付90%的尾款。
举个例子，1亿元的合同，航天神禾只需支付1000万元即可启动，剩下的90%应收账款就酿成了如今的逾期风险。对于这种偏激进的业务销售模式，上海某运营商一位熟悉采购的员工告诉记者，业界有通信设备商会以低预付款的形式来获得客户的订单，至于这种模式的风险，“要综合各种情况来看，比如合作总体的业务、往年的合作情况等。”
无独有偶，上海电气、宏达新材、瑞斯康达、国瑞科技和凯乐科技等上市公司均曝出应收账款逾期风险，而合同采取的销售模式都是由客户预先支付10%的预付款，其余款项在订单完成和交付后按约定支付。
那么，中天科技为什么会接受这种很高风险的业务模式？早在自曝前，有投资者询问有关浙江鑫网的预付款问题，但未见公司回复，中天科技是否存在应披露而未披露的事项？今年公司高端通信业务供应端和销售端几乎同时出问题，中天科技开展这类业务是否有采取相应的风控措施（譬如要求合同相关方提供某种担保等）？对于上述问题，截至发稿记者暂未获得中天科技答复。
针对此次风险，中天科技公告称主营业务并未受到影响，高端通信业务的供应商、客户与公司主营业务的供应商、客户没有重合，2020年高端通信营业收入也仅占上市公司营收约5%，对公司整体运营没有太大影响。
“截至7月20日，中天科技账面货币资金余额885195.08万元，不受限资金余额724971.97万元、一年内到期有息负债294300.40万元，当前经营所需资金充裕，考虑高端通信业务风险后，仍不会影响公司日常生产经营所需营运资金。”中天科技公告称。
绕不开的“神秘人”
企查查显示，航天神禾由中国航天系统科学研究院和北京赛普工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分别持股50%，后者股东为上海星地通通信科技有限公司（60%）和上海星地通讯工程研究所（40%），都由一个叫隋田力的自然人控制。
公开资料显示，隋田力1961年出生，大专学历，在通信行业有多年工作经验。1979年1月至1994年5月，其在部队服役，而后在江苏省政府干了4年多公务员。
自1998年11月起，隋田力就职于上海星地通讯工程研究所，该公司由其100%持股并担任所长，由此他走上经商之路。而后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隋田力基本都在通信领域耕耘。
据《证券时报》报道，上海星地通及星地研究所同在一处，位于上海市嘉定区新冠路，二者有独立办公园区，隋田力等公司高管均有事外出，不在上海。隋田力不仅是中天科技客户航天神禾法定代表人，也是上海电气子公司上电通讯的爆雷客户的实控人。
有知情人士向媒体披露，上电通讯下游客户的销售去向包括两家母子公司——浙江鑫网及其全资子公司“浙江鑫览电子科技有限公司”，这二者购入产品后又销往了新一代专网，而新一代专网同样是前述诸多上市公司的上游供应商之一，隋田力曾是其股东。
该知情人士还称，上电通讯销往的下游都是隋田力指定的，而下游再销往的下游也是隋田力指定的。货物从上电通讯发出后，被直接运往了隋田力旗下公司江苏航天神禾在南京的仓库以及宁波的某公司仓库。而产品的最终去向无人知晓，产品的最终用户在哪也无人知晓。“凡是我接触过的这个贸易链条里的所有主体，其实都搞不清楚他们在买卖些啥，以及他们卖的东西到底能起到啥作用，最终用户是谁。”他说。
自2014年起，包括中天科技、*ST华讯在内的至少13家上市公司先后开辟了一块新的业务，他们大多将该业务命名为“专网通信业务”，少数公司则命名为“特种通讯产品”“高端通信产品”等。7月14日，*ST华讯（原名华讯方舟）发布公告，收到中国证监会河北监管局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市场禁入决定书》，因公司业绩造假，华讯方舟被处以60万元罚款，其实控人吴光胜被处以30万元罚款，10年市场禁入，多位造假时在任的董事、独董、高管也都被处以不同金额的罚款。
2016～2019年，是上海星地通通信科技有限公司在*ST华讯年报中出现的4年，4年均为预付款第一名，也是*ST华讯业绩追溯调整的4年。
记者注意到，自今年5月底，上海电气曝出应收账款普遍逾期，86.72亿元款项可能无法收回后，先后有瑞斯康达、凯乐科技、中天科技、汇鸿集团、国瑞科技、中利集团等上市公司的专网通信业务爆雷，多为相关应收账款无法收回，目前涉资金额已超百亿元。
鉴于高端通信行业的圈子并不大，中天科技是否也落入骗局之中？截至发稿，中天科技仍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