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们一线员工,到中层领导,到总部的高层领导,都不知道董事长以及几个总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有人都在盲目猜测,猜公司既然连口碑都不挽回了,猜董事钱赚够了要申请破产清算”,中公教育一线员工小A说道。
11月12日,财圈社后台又收到了中公教育学员王女士的投诉。王女士向我们提供了详细的合同信息以及课程情况,能够确定她于2021年12月23日报名中公教育“2022年网校事业部安徽网校OAO励志奖金班(N大项目任选-全程走读-50000)”交了五万块钱的项目。今年7月王女士得知考试未过后,于7月28日申请退款。
然而过了45个工作日后,王女士一催再催,得到的消息却是12月才能拿到退全款,若她现在急着用钱,可以分期退款,立马能拿到五千,也就是总共五万块的十分之一,十个月还完,没有利息。
像王女士这样的人很多,他们从一开始的担心,到现在的筋疲力尽,只想让自己的钱赶快回来。
问题重重的中公教育
“选分期的话也没有利息,中公说可以送课,但我根本不需要,更何况课程质量很差”,王女士说道。
经了解,王女士口中的“课程质量差”指的是如果参加线上课程就没有纸质教材,而且课程也不系统;去线下教学地点上课也几乎见不到老师——学员们坐在教室里看着屏幕里的老师远程上课。“老师只有集训的时候才来,而集训只有一个礼拜,其他时候我们见不到老师的面,学习效果差”,王女士说。
“而且APP上的合同自从出事之后就下载不下来了,还好我的合同之前就存了备份。”
财圈社致电中公教育证券部门,将该问题反馈给他们,得到的答复是“从未听说合同无法下载,也从来没有听学员反馈过课程质量差,中公教育创建这么多年,其教学质量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过我也不是业务部门,并不了解这两年在冲击下的课程质量,请联系专门进行媒体对接的部门。”
财圈社数次致电对接部门,均无法打通。
除了在学员方面出现问题,中公教育内部也是“一团乱麻”。
“公司是直营模式,所有政策都是以总部下达为准,所有规定根本不透明,都是以领导说的为基准(哪怕系统明文规定或者合同内规定),业绩+外呼电话+出勤天数+周末节假日无缘无故加班都是超高标准,一线员工敢怒不敢言。”
“合同规定月工资在次月15日之前发放,但从今年7月份开始公司开始无理由拖欠工资,最迟的9月份工资于11月4日才陆续发放,跟劳动合同比,晚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且系统内不再显示员工绩效,也就是说,我们的工资组成(加班、业绩奖金多少)每个人都不再知道了。”
图:问中公教育李永新董事长10月工资于11月何时发放
“县城分公司负责人是有每月1500元驻外津贴,但是这个费用从6月份开始也无理由不再发放,且9月开始不再允许提交该津贴的申请。”
“而且从来没有任何正式通知,目前公司员工和授课老师大批量离职,总部也一直没有任何说法。”
自身利益同样受到损失的小A,一直与王女士站在统一战线,哪怕最初王女士是因为小A的上门推销掉入“五万块”的陷阱,王女士仍称小A是“很好的人”,他们都是“受害者”。
而小A所说的很多补贴都没了,正对应了证券部所说的“降本增效”方略。总结证券部的话来说,降的是员工、老师和管理的钱,增的是市场销售每个人带来的价值。“我们的绩效从20年能拿到2.0,到现在的没人高于1.0,无形中全部降低了一半,上课的老师课时费+出差补助也大幅度下调”,小A说。
财圈社同样向证券部询问拖欠工资的问题,回答是“十一月均已发放”。
已经“消失”的“协议课”
证券部工作人员说:“自从这个事情被处罚之后,‘考不过就全退’的协议已经没有了,毕竟这种事听起来也不合适。为了稳经济,以后主要会推普通的课,但是‘哪门考不过,退哪门的钱’这样的协议还会一直有。”
很难确定中公教育到底有没有在这次处罚中吸取教训。毕竟中国消费者协会在今年的315刚刚点名了中公教育“贷款培训,考不过退款”,而现在2022年还没过完,就又被处罚。
图:中公教育销售聊天记录
一次又一次触碰消费者和管理单位的“逆鳞”,中公教育是在搞穷途末路下的“兵行险着”吗?
自2020年后,中公教育的各项报表均亏损严重,公司资金方面一直压力很大。这是工作人员提供给财圈社的事实。
中公教育2022三季报显示,公司主营收入38.94亿元,同比下降38.2%;归母净利润-8.23亿元,同比上升7.66%;扣非净利润-8.41亿元,同比上升13.13%,而现金流却同比增长210%,连工作人员自己都说“这很容易让外界怀疑我们拿学员的钱扩充现金流,所以这个协议课以后不搞了”。
“协议课”合同显示,不仅没考过退五万,就连考过的学员,也将会退费四万两千五百元人民币。市场上同类型的课程培训费不超过一万元。
学员从缴费-学习-笔试-面试-退费-到账,周期至少半年,不禁令人猜测,不符合市场价值的四万两千五百元人民币,究竟去了哪里?
谁在营销“天价课”?
当问及为何会出现收费如此高昂的“协议课”时,证券部工作人员是这样说的:“首先存在历史遗留问题,其次是我们的业绩压力特别大,也是为了完成业绩才这么做,还有就是同行业都这么干,我们为了有竞争力,也只好这么干。”
协议班就和保过班一样,是用来忽悠考生的噱头。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提醒:《广告法》早已明确,教育、培训广告不得含有“对升学、通过考试、获得学位学历或者合格证书,或者对教育、培训的效果作出明示或者暗示的保证性承诺”。也就是说,“协议班”“保过班”在法律上是不允许出现的。
而中公教育的高管曾在2019年度网上业绩说明会上表示,“协议班”成为目前职业培训行业绝大多数机构普遍采用的培训课程产品形式。
“考上了,就相当于用几万元找了份工作,考不上,似乎也没损失什么。”在不少考生看来,天价辅导班貌似是一笔划算的生意,利用这种心理,机构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大培训机构其实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在乎协议班学员的“上岸率”,而是更接近金融公司的感觉”,前公考教师如此说。
“墙倒众人推”的中公
随着对中公教育欠钱不还的批判愈演愈烈,燃起这场熊熊大火的不只是愤怒的消费者,“火上浇油”的还有一部分媒体。
“我们这次延迟退费的都是七月份出成绩,八月份申请退费的学员,根本不像一些失实报道说我们好几批都没给钱,太夸张了”,证券部工作人员说,“而且我们这次资金困难,一个是因为”双减“误伤和疫情原因,还有一个是2020年我们为了稳就业招了很多老师,这些在环境不好时都是刚性支出。”
然而,《财圈社》编辑在想此前媒体报道的方向是不是错了?谴责“协议班”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处罚也并非一次两次,报道更不是只写了一篇两篇,为什么这些培训机构还能一直光明正大地打着“协议班”的招牌赚钱?不管这赚的钱去了哪里,敢肯定的是绝大部分没去员工手里。
但假设这次的中公教育没有强撑过来,而是黯然退场,那么“中公教育”模式下的教育企业会消失吗?不会。
图:中公教育紧急会议总结
受到最大损失的,永远只有被次次欺骗并且拿不到钱的学员,和因此失业的一线员工。
大家更需要思考的是:为什么外部——学员,内部——员工会一致地对该企业失望透顶,而这样“内外失守”的企业,在如今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