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初的高调捐赠,到如今被证监会立案调查,中公教育充满着谜团。
继10月18日收到深交所首份关注函,并且延期回复后。12月21日,中公教育再度发布最新公告,称公司于2021年12月13日收到深交所关注函。公司董事会对关注函高度重视,积极组织人员对相关问题进行了认真核实,鉴于统计相关数据和信息工作量较大,为确保回复内容的准确性与完整性,经向深交所申请同意,关注函将延期至12月27日回复并对外披露。
此前,中公教育的公告还显示,公司于2021年12月15日收到了中国证监会的《立案告知书》(编号:证监立案字0232021010号),因涉嫌未按规定披露关联交易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证监立案调查。
今年来,除了应对监管立案调查,以及忙着回函外,中公教育还面临着业绩变脸、股东减持、经营模式遭质疑等多重困境,而定增终止以及股价大幅下跌,更让其雪上加霜。
中公教育到底怎么呢?这可能是很多投资者关心的问题。职业教育政策支持蒸蒸日上,为何“考公第一股”的中公教育却跌跌不休?仅仅半年时间,为何中公教育由盈转亏,单季直接亏损8亿?为何创始人一边高额捐赠,另一边股东却忙着做股权质押?这些看似矛盾、真假难辨的事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罗生门。
截至12月22日,中公教育再度收跌8.05元/股,总市值496.48亿元,较年内最高点已经蒸发了超过2000亿元。
01
连发的监管函和跌去八成的市值
今年3月,中公教育创始人李永新和他所创建的北京中公公益基金会,豪掷10亿元创下自北大建校以来最大的一笔个人捐赠。彼时,中公教育市值超过2000亿元,李永新的个人身价也超千亿元,可详见来咖智库此前《从李永新的10亿捐赠,看千亿富豪的资本乾坤大挪移》一文。
但李永新的高光,并没有阻挡住中公教育股价和市值已经开启的向下势头。今年2月2日,中公教育曾抵达历史峰值区间,每股最高43元,公司总市值超过2600亿元。然而,此后的10个月时间里,受到国家对教培行业“双减”政策以及疫情的影响,中公教育的股价从43元跌至12月22日收盘的8.05元,80%的市值灰飞烟灭。
伴随着股价的下跌,是中公教育业绩的变脸。2018-2020年,中公教育以122.28%的总业绩实现率,超额完成三年净利润38.8亿元的业绩承诺。但到了2021年,公司业绩突现断崖式亏损。其中2021年上半年首次出现净亏损9716.25万元,再到三季度单季巨亏7.94亿元,今年前三季度总计亏损8.91亿元,而上年同期为盈利13.21亿元,同比降幅高达167.45%,业绩全面滑坡,期末每股净资产已从2018年三季报的2.36元减至0.55元。
2021年10月18日,深交所给中公教育下发关注函,要求公司说明三季度业绩较去年同期缩水20多亿元及公司认定“业绩阶段性亏损”的具体原因和合理性、行业内外部环境发生较大变化的具体情况、相关不利因素是否会对公司业绩产生持续影响等。
在延期公布的回复中,中公教育表示,今年第三季度业绩下滑的原因,一方面是多省联考提前,导致高峰收费期减少,以及教师板块、综合板块、医疗板块招考变动和考试推迟,导致阶段性亏损;另一方面,公司继续优化产品、市场、研发及人员策略,不断加强线上线下联合力度,强化重点项目的布局与发力。加之去年省联考时间推迟,导致公司2020年第三季度收入基数较高,以及受主要培训序列招录人数下滑的影响所致。
中公教育同时认为,公司目前的亏损主要是由于政策变化及短期为应对市场竞争所采取的策略所致,随着上述因素的消除及公司的降本增效的措施发挥作用,公司的经营业绩将实现好转。
12月13日,中公教育再度收到深交所的关注函,涉及七大类问询,除了要求其披露2021年各季度协议班收入的明细情况,还询及公司近三年合同负债大起大落的具体情况、原因及合理性;其他非流动资产项下36亿元预付土地款、投资款的具体情况、交易的原因及合理性;公司其他应收款项下欠款2亿元的第一大欠款方辽宁瀚辉是否为公司关联方,相关合作项目是否具备商业实质,项目建设是否存在异常;销售商品收到现金为负的具体原因及合理性,相关会计处理是否符合企业会计准则规定等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在各项财务数据异常中,中公教育持续多年的大存大贷、存贷双高情形尤显“扎眼”。关注函中还指出,2018年末、2019年末、2020年末和2021年9月底,公司短期借款余额分别为16.07亿元、28.67亿元、39.76亿元和48.44亿元,同期公司货币资金、定期存款及理财产品等金额合计分别高达47.01亿元、64.02亿元、89.19亿元和34.20亿元。
此前,中公教育称需要充足资金应对可能的退费。但深交所指出,公司2018年末、2019年末、2020年末货币资金、定期存款及理财产品等金额扣除合同负债(预收款项)后为27.81亿元、37.68亿元和39.94亿元,仍大于短期借款金额。深交所要求中公教育详细说明在货币资金充裕的情况下持续大幅新增债务的原因、用途和合理性。
也就说,在不到60天里,中公教育已经连续收到了两封来自深交所的问询函、一封来自中国证监会安徽监管局的警示函,以及一封中国证监会的立案告知书。
值得注意的是,中公教育在12月6日发布的公告称,公司终止了非公开发行A股股票事项,并向中国证监会撤回申请文件。12月13日,证监会回复决定终止此次非公开发行A 股股票行政许可申请的审查。这也意味着,中公教育折腾了整整1年多的60亿定增融资计划,由此宣告彻底泡汤。
02
行业趋严竞争加剧
手段尽施难独善
面对这样的下跌态势,中公教育自然也想极力挽回。尤其在面对今年教育行业频出的新政以及监管措施,中公教育也不断发出公告予以分析、释疑,急切心情可见一斑。
2021年5月1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简称“《实施条例》”)正式颁布,并将于9月1日起施行。中公教育在6月9日特别发布了对此《实施条例》的影响分析,尤其对其中是否需要取得办学许可证的分析:在《实施条例》正式实施之前,中公教育按照现状持续经营现有业务不存在法律风险。而实施之后,还需要主管部门予以进一步明确。如将来需要,北京中公也将依照开办培训机构的设置条件申请办理办学许可证不存在实质性法律障碍。
中公教育还特别提到了其中的应对措施,称公司实际控制人李永新和鲁忠芳(为李永新母亲)出具书面承诺:若中公教育及其下属从事非学历职业就业培训业务的分、子公司因为未取得办学许可证或者工商登记经营范围中未包含教育培训内容而遭受行政处罚,或者因为业务运营模式而遭受行政处罚,或者中公教育及其下属从事非学历职业教育培训业务的分、子公司在《民促法(2016修正)》相关地方配套细则出台之后因无法办理或未及时办理办学许可证或经营范围变更登记而遭受行政处罚,鲁忠芳、李永新将承担由此给中公教育造成的一切损失。
7月23日,“两办”正式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26日,中公教育即发出《关于教育行业双减政策对公司主营业务不存在重大影响的公告》。中公教育在其中强调,公司主营业务为面向成年人的非学历职业就业培训服务,不属于本次调控的K12学科类校外培训行业,对公司主营业务不存在重大影响。但尽管如此,市场仍认为“双减”政策对整个教培行业都有影响,以职业教育为主的中公教育虽然没有受到直接冲击,但也难以幸免。在这种预期之下,中公教育还是没能挽回股价的颓势。
再回到职业教育的发展。前瞻产业研究院统计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国家层面就出台了7项职业教育发展规划,全力支持职业教育产业发展。尤其是10月12日“两办”发布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将职业教育已提到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12月13日,教育部发布有关开展“十四五”首批职业教育规划教材的遴选通知,为职业教育发展提供规范化保障。
在回复深交所的问询函中,中公教育也称,《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了公司所处的职业教育行业是国家支持鼓励的行业,为公司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政策环境,为公司的后续稳定经营奠定了基础。
但在“双减”政策的影响下,今年许多曾经从事K12的培训机构纷纷转型职业教育,和中公教育开始抢市场。早在今年3月,新东方宣布将数亿资金投向导氮教育;5月,高途教育宣布成人教育业务板块已被定位为公司新的增长引擎,并于7月上线新版高途APP,覆盖语言培训、大学生考试、财经、公考、教资、留学、管理、医疗等多类型职业教育业务;7月,好未来发布“轻舟”品牌,宣布进入职业教育领域。随着新东方、高途、好未来等培训巨头的入局,中公教育将面临更为激烈的竞争,尤其是在语言培训、留学、考研和考公这几个细分领域。
这种行业竞争的加剧,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各项人力、管理以及销售成本的增加,这也是中公教育出现单季巨亏的重要原因之一。作为守擂者的中公教育,虽手段尽施、极力撇清,但仍难独善。
03
对赌后的财务造假嫌疑
除了受政策以及本身业绩影响外,中公教育此番连续下跌,还有着这样一个说法。有媒体报道曾引述分析人士观点,称中公教育为了完成之前的对赌,有可能提前透支了2021年的业绩,甚至可能存在财务造假。
2018年,中公教育通过一份高达185亿元的重组方案,成功借壳亚夏汽车上市。在这个被称为“教育重组金额最高”的交易方案中,中公教育签订了《盈利预测补偿协议》,承诺在完成资产重组之后,中公教育的2018年-2020年扣非后归母净利润分别不少于9.3亿元、13亿元、16.5亿元。上市后的三年内,中公教育的营收分别为62.37亿元、91.76亿元和112.02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达到34%,而扣非后归母净利润分别达到11.13亿元、17.19亿元和18.67亿元,均超额完成业绩对赌承诺。
但自2020年第四季度后,中公教育的营收便开始呈现下滑状态。也正是从去年11月开始,中公教育的股价开始走下坡路,直到今年上半年开始出现净利润亏损的情况。有媒体还注意到,今年前三季度,中公教育含大股东王振东在内,前三名及第七、八名大股东都进行了股份质押,且质押比例均在20%以上,比例高者甚至达到73.42%。
对外经贸大学公共政策研究所首席研究员苏培科曾在《对业绩异常爆雷公司应采取特别措施》一文中指出,商誉主要发生在企业并购重组的时候,在业绩爆雷的公司里有些并购对赌似乎已经完成了,却仍进行了商誉减值的计提,这只能说明业绩对赌中或许充满了水分和有财务做账的成分。苏培科还认为,如果说上市公司大股东出现股权质押爆仓,理论上并不影响上市公司的运行,除非是这些大股东挪用、占用、持续财务造假,才会让大股东股权质押爆仓的危机转嫁给上市公司。
有二级市场分析人士还透露,今年因为疫情以及行业政策的影响,中公教育很可能索性借坡下驴来一个一次性释放进行填坑,但这种大规模的商誉减值,却很容易伤害着A股市场的投资者。
值得注意的是,11月30日,中公教育曾收到了证监会安徽监管局对公司出具的警示函,原因是未披露与关联方北京创晟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上海贝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吉安市井开区理享学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陕西冠诚实业有限公司等之间相关交易金额。而深交所的关注函中,也要求中公教育说明2021年半年报中其他应收款第一大欠款方辽宁瀚辉实业有限公司与公司是否为关联方。
经历了几年的辉煌后,业绩突变的中公教育还隐藏着哪些秘密,有待后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