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农商行的股东徐先生透露,他曾为腾邦实控人之子代持银行股权,牵出股权代持疑云;此外,两大单一大股东之一的海印股份也因金融牌照监管升级,“金融梦”遭遇重挫。
腾邦集团曾是广东河源农商行的单一大股东,后者是大湾区“小而美”的农商行典范,现金分红股息率一度超过6%。但《红周刊》获悉,腾邦集团实控人钟百胜之子还通过一位自然人股东代持部分股权,“腾邦系”总持股位列河源农商行第一大股东。2018年后,银保监部门重点清理农商行股权,“腾邦系”此举已经违反监管要求。目前,腾邦集团旗下的两家上市公司或退市或停牌。
河源农商行眼下的单一大股东是广东知名民企海印股份,该股东积极跨界金融投资领域,但从结果看,并不太美好,筹备多年的花城人寿、花城银行或终止或进展停滞,互联网小贷业务不良率近两年也增长七成,最新的年报已经不再披露该资产质量详情。
河源农商行存在股权代持疑云
2017年前,多元化战略煊赫一时,大量公司跨界金融、地产、互联网,持牌的金融机构股权更是炙手可热,其中就包括了广东知名民企腾邦集团和海印集团。
公开信息显示,广东河源农村商业银行(原河源市源城区农村信用社)成立于20世纪50年代初,是广东河源市历史最悠久的金融机构之一,也是河源市区网点最多、覆盖面最广的金融机构。2016年后,腾邦大举向金融行业跨界扩张,参与发起了粤民投,入股了河源农商行、紫金农商行、信美相互保险、前海再保险等持牌金融机构。
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披露的年报显示,腾邦集团2016年12月入股河源农商行,持股比例9.99%。多位腾邦集团和腾邦国际的前高管向《红周刊》透露,腾邦创始人、实控人钟百胜的老家就在广东河源。
公开报表之外,腾邦还曲线持有河源农商行另外一部分股权。河源农商行的一位自然人股东徐浩近期向《红周刊》坦言:他替腾邦集团和腾邦实控人钟百胜之子钟一鸣代持河源农商行的股权(注:据徐透露,2019年后,钟把通过徐代持的股权、转让给时任上市公司董事的孙志平)。
他出示了2017年腾邦集团通过三位自然人向他转让2430万元的《收款收据》,资金用途是“用于代钟一鸣先生向紫金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支付股权转让金”,落款时间是2017年11月13日(注:紫金县是河源下辖县)。综合法院裁判文书、河源农商行披露的信息,确实有一位自然人徐浩于2017年前后入股河源农商行,持股比例不到2%,股权估值2000多万元。
2021年前,低调的河源农商行的净资产收益率和分红率并不低。徐先生提供的记录显示,其持有河源农商行的现金分红股息率甚至超过以高分红著称的上市五大行。加盖公章的详细转账流水记录:2018年3月,2019年6月、2020年5月,其账户收到三笔“应付股息”,分别是45万元、124万元、151万元。换言之,2018、2019年的税前股息率分别是5%、6.2%。
即便对照A股的国有大行和优质股份行,河源农商行当时的股权价值也有着较高价值。如此优秀的业绩和分红率,很大程度上和其所处的优越地理区位有关:河源市位于广东东北部,紧邻惠州,经济增速块、优质企业多。不过2021年后受疫情冲击等因素影响,河源农商行业绩出现了较大比例的下滑。
徐先生提供的转账流水纪录显示,他2019年收到分红后,分批每次以低于5万元的金额转给了自然人孙志平。
腾邦对河源农商行股权“一鱼多吃”战略翻车
值得注意的是,腾邦对于河源农商行的股权采取了“一鱼多吃”的战略,除了坐享高分红,其以投资银行股权对应收益权的名义发行了私募基金。2020年的一则裁判文书显示:2017年12月,腾邦关联私募基金发行了“腾邦银行股权收益权投资1号私募基金”,基金规模1.2亿元,业绩比较基准高达9.8%/年,投资范围为腾邦集团持有的河源农商行股权对应收益权。
腾邦还以其持有的河源农商行股权作为质押担保。腾邦爆雷后,有基金投资人于2019年提出赎回要求,但未果。后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腾邦支付基金本金和收益+处置腾邦持有的河源农商行股权。
另外,腾邦方面还可能存在以徐先生代持的河源农商行股权作为质押资产,向金融机构融资。比如深圳高速公路股份(0548.HK)2021年4月公告称,子公司深国际融资租赁公司因保理业务纠纷,起诉了腾邦集团、钟一鸣的父亲钟百胜、徐浩。深圳中院裁定把徐先生持有的河源农商行963万股作价2250万元抵偿给深国际融资租赁。这则公告虽然没有提及徐为腾邦代持银行股权,但法院的结论坐实了徐持有的河源农商行股权确实为腾邦融资提供了增信。
综合阿里拍卖等网站,2020年后,腾邦集团持有的河源农商行股权被多次拍卖。天眼查显示,腾邦集团2021年退出河源农商行的股东名列。大致同一时间,徐浩持有的河源农商行股权两次被挂上阿里司法拍卖网。截至2020年10月,这部分股权的评估价为2812万元,起拍价2250万元,打了八折仍无人出价而流拍。
明面上,腾邦集团和海印股份并列为河源农商行的单一大股东,但若加上钟一鸣通过徐代持的股权,截至2020年初,腾邦集团和关联方合计持有股权比例约11%,超过了海印股份。可奇怪的是,作为实质上的第一大股东,河源农商行2019年报显示,腾邦一直没有提名董事,而持股9%的海印股份却提名本公司董事长邵建明出任河源农商行董事。
值得重视的是,代持银行股权是监管部门重点盯防的违规行为。2018年起,银监会正式实施《商业银行股权管理暂行办法》,进一步加强对银行股东的管理。《办法》对于商业银行中持股超5%的主要股东和实控人/关联方/一致行动人,如存在“违规进行股权代持的,未按规定进行报告的,拒绝向商业银行、银监会或其派出机构提供文件材料或提供虚假文件材料、隐瞒重要信息”,属于“造成商业银行违反审慎经营规则”,银监部门可责令该股东转让股权,或限制其行使股东权利。
代持银行股权无异于顶风作案。2017年后,银监会全面深入整治银行股东乱象,尤其2018年确定为农商行“强化公司治理年”,制定了《农合机构股东股权专项排查整治三年规划》,股权排查覆盖全部农商行,对股东资质管理不到位的农村中小银行采取处罚100多家次。
换言之,不仅腾邦、钟一鸣、徐先生可能要为代持行为承担后果,河源农商行本身也存在股东资质穿透核查不到位的情况,存在被监管处罚的风险。
徐先生向《红周刊》表示:2017年签署代持协议前,他就向钟一鸣表示,只代持、不出资、不决策,收到的股权分红也通过中间账户转给腾邦方面。不过,徐先生还是为当初的代持行为付出了代价。一份发出于今年3月、加盖腾邦集团公章的《催款通知函》显示,腾邦集团正向徐先生追讨当初通过三位自然人支付给他用于购买河源农商行股权的2430万元。
对此,《红周刊》拨通了钟一鸣的香港电话。他回复:对股权代持一事完全不知情。
大股东海印股份“金融梦”受重挫
网贷资产最新不良率成迷
在河源农商行的股东构成中,海印股份于2015年12月入股河源农商行,成为单一大股东。作为广东知名民企,海印股份与腾邦的战略不谋而合,彼时亦确立了向金融行业多元化发展的战略,除入股河源农商行之外,还成立了广州海印金融控股有限公司,发起/参股/筹建了海印保理、衡誉小贷、海印融资租赁、海印互联网小贷公司、花城银行、花城人寿、中邮消费金融……等大量金融机构。
海印入股河源农商行后几年,营收和利润节节攀升,2017年、2018年的营收均超过25亿元,是上市后的营收峰值。但随着金融牌照监管升级,海印股份的“金融梦”遭遇重挫。2020年以来,其出资8.75亿元参与筹建的花城银行、出资2亿元的花城人寿进展停滞。据另外一家筹备方尚品宅配公告,花城银行项目“仍处于筹建申报阶段,尚存在较大不确定性”。2021年以来,几个筹办方中仅海印股份公告态度偏乐观。
至于花城人寿,从2016年起开始筹建,之后六年毫无进展。据海印股份2022年公告,“综合考虑近年宏观经济环境及金融政策变化,一致决定终止筹备花城人寿保险”。
《红周刊》了解到,自头部“互金”平台2021年开始下架互联网存款产品以来,缺乏线下门店、更多依赖互联网展业的民营银行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展业渠道,多数民营银行对民企性质股东的价值已经明显下降。
海印股份所倚重的互联网小贷业务坏账率上升较快。2019年初,公司年报披露的互联网小额贷款的不良率≤2.9%,而到了2021年11月的调研活动中,上市公司高管透露互联网小贷业务“不良率控制在5%以下”。2022年报时,公司已不再披露最新的不良率。
海印股份开展互联网金融业务的主体是全资子公司海印互联网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此前的调研公告显示,海印互联网小贷公司“主要以自有资本金和未分配利润开展业务”。公开信息显示,海印互联网小贷公司的实缴资本是2亿元,相当于海印股份最新货币资金总额(合并报表)的1.3倍。海印股份有必要向投资者披露海印互联网小贷公司的资产不良率。
和腾邦的做法类似,海印股份同样以持有的银行股权作为融资抵质押品。其2022年报显示,海印股份以其持有的河源农商行1900万股作为银行贷款的质押物。
《红周刊》获悉,在2021年资产规模下滑的基础上,河源农商行资产规模2022年继续下滑。数据显示,2021年底,河源农商行的资产总规模为169.8亿元,而到2022年底,这一数字缩水为168.4亿元;业绩方面,2022年营收同比下滑8%,净利润更是同比大跌七成,从1.57亿元萎缩至4028万元。
集中率指标上,2022年底,河源农商行的最大单家非同业集团客户风险暴露为19.28%,逼近监管要求(最大单家非同业集团客户的风险暴露≤20%)。河源农商行去年的资本充足率也有明显下滑,资本充足率从14.63%下降到12.74%,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从13.49%下降到11.9%。整体而言,河源农商行过往的区域农商行“优等生”、“现金奶牛”的标签已经明显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