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暗涌Waves
调研 黄祝熹、张一、郭允骁、牛力
文 张一、黄祝熹
编辑 刘旌
废话不多说,今天公布三个年度名册:‘年度精品投行’、‘创新经济十大领域投资机构/投资人’,以及‘ESG实践投资机构’。
解释一下,之所以我们将FA的名册放在第一章,是因为我们认为,作为一级市场的水温计,FA的生存状况、以及为环境变化做出的自我改变,很能反映整个市场的变化。
此次调研囊括近50家FA机构公开信息和问卷数据,‘暗涌Waves’重点访谈了10家颇有代表性的FA机构主要负责人。他们对于环境的解读、自身的理解,都有不错的留存价值。
第二和第三章节,则覆盖了过去一年一级市场最关键的几个行业,以及机构们的投入热情如何。相较于去年,我们新增了双碳与新能源领域、新材料与合成技术、大消费与创意经济、新一代信息技术、元宇宙、数智化领域。
以下三份一级市场的晴雨表,供你参考。
精品投行篇
FA更被需要还是更不被需要了?
这是我们需要解答的首先问题。这也决定了,我们为FA建立评判体系的长期价值是什么。
美国创投市场似乎已经证明了,FA并不是必须的。当然如今的中美创投市场已经没必要再同日而语。但‘暗涌Waves’也的确听闻过一种观点是,伴随着“大交易”的消失(或许是暂时的),以及整个一级市场的审美嬗变,作为一级市场第三方的FA也有可能会式微乃至消失。
在“FA的黄昏”里,我们曾探讨过这个问题。当时的落点更多放在:作为一个商业机构,由于始终难以脱离对人效的依赖,FA的生意模型不够先进。但更准确地说,这个问题需要一分为二地看:对单个机构来说,想要成就“大投行”式的品牌,发端于一级市场的玩家的确艰难,华兴资本已经充分表明了这条路的道阻且长;但作为一个行业,未来十年其实是存在市场beta的。
Beta就来自于:一级市场的双边秩序都在重构中。
过去二十年,中国一级市场的FA主要有三波机遇:初代者的窗口期(2000年—2010年)、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时期(2005年—2019年)、以及“双创”带来的基金大范围扩容。其间也有一些细分赛道的机会,比如2020年的大消费等,但整体不外乎以上三波beta。
这些机遇的核心逻辑是:大资金量+明星公司=FA的大交易。但目前来看,这两个前置条件都已改变。
我们统计了过去一年一级市场融资规模最大的40笔交易(21年10月至22年10月,暗涌公号回复“交易”获得全名单),有几个发现:1、90%的项目已完全和互联网、或者说商业模式创新毫无关系;2、仅有22.5%为美元基金项目;3、关键投资人多为人民币基金、产业基金或国资。
以上足以表明一级市场正在同步发生的“双边”变化:资产端越来越重,资金端则呈现出人民币化、产业化和政策化特征。后一点和我们多次讨论过的美元、人民币基金位势调整,以及纯财务投资遇冷是一致的。
“美国市场多样化投资有其国情的特殊性,当前,无论是从责任使命还是从商业逻辑上出发,在中国的创新创业市场里面,我们更应该按照国家倡导的方向去做投融资方面的工作。”义柏资本创始合伙人侯杰超表示,企业的创新和业务源自中国,未来要走适合我国国情的资本市场道路。
另一位头部FA合伙人进一步指出,未来国家在战略上有很多新的主张,都会落实到产业和公司上,“未必利润最大化才能创造最大的价值,更多的在国家鼓励的产业方向,为国家安全、人员安全、粮食安全、金融安全做出了价值,也可能成为资产价值的体现。”
而正是因为这种双边变化,或许恰恰是FA的机遇。在激烈动荡的市场中,信息匹配——这个一度被视为FA最基础的功能,其实在很多角落都存在较大空间。
还有一组值得分享的数据是:2022年,整体市场的投资数量及金额分别为8,631笔、7,256.94亿元,同比下降9.4%和33.9%。
具体到各阶段项目,平均单笔投资金额也从2021年的种子期(0.79亿元)、初创期(0.73亿元)、扩张期(1.27亿元)、成熟期(2.43亿元),回落到种子期(0.52亿元)、初创期(0.57亿元)、扩张期(1.00亿元)、成熟期(1.55亿元)。
这组数据表明了两点:一级市场的水温的确在降低,但项目数的减少其实是低于人们预期的;单个项目的交易金额降低的确显著,这也就是全文所述的“大交易消失”。这和长期以来的人民币市场特点不无关系。
云岫资本创始合伙人兼首席执行官高超表示,在美元基金时代,其实一级市场也有强烈的马太效应,但现在无论是资金端还是资产端,都较为分散,“这是一个更平权、也更去中心化的市场”。高超的言下之意是,对于作为居间方的FA来说,其实更有可为。
势能资本创始人黄俊也表示,他们关注到一个统计是,2015年市场上交易(融资)的项目中10%有FA介入,而2021年这一比例上升到20%以上。“(硬科技领域的公司)需要FA去识别更有辨识度、有价值的点,去放大它在工业、商业领域的潜在价值。”他说,市场信息是流动的,但是观点是不对称的。
如何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趋势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更何况FA是一个依势而生的行业。
如前所述,2022年是中国一级市场的全面转折点,在面对崭新的创业者和投资人面孔时,各家FA积累的原始品牌都在面对挑战:行业差距在被拉平。
这在数据上也有表现,根据公开信息和调研数据统计:2022年前十大中国本土FA机构促成融资金额将超过2000亿元,较2021年(3346亿元)同比下降39.6%。2021年,行业第一名与第十名促成融资总额相差10倍有余,而今年这个数字缩小至6.5。
FA要做大,首先要赌对行业。这就像华兴当年抓住了互联网以及并购大潮、泰合资本抓住了SHEIN,光源资本服务了快手、奕斯伟一样。“现在所有的能力和认知,都要围绕产业方来构建。”光源资本创始合伙人郑烜乐这样总结道。
某种程度上,如今的一级市场有点接近于2008年前后的状态——正如一些人所言的:大家似乎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那么对于FA来说,此刻需要为未来的两年重新谋篇布局。
所以,FA们做了哪些调整呢?根据调研,我们总结为以下几方面——
补认知。按照光源资本创始人郑烜乐的总结,新的时代红利在于“科技”、“大市场”、“大产业”三者的相互作用,因而他将当前的中国创投阶段,称作“产业投融资时代”,这对投资人和FA都提出了更高的认知要求。在访谈中,他提到最近看到的几本书,比如《光变》《置身事内》等。
今年的本土一级市场热点主要集中在光电芯片、人工智能、生物技术、航空航天、智能制造等硬科技领域,而新能源、新材料相关热度更是逆势上涨。云岫资本高超也提到,“在新能源、硬科技这些产业链长、需要更长时间积累know how的领域,投资人和项目方之间的信息差和认知差,比TMT领域大很多”。他说,任何一个细分领域,想要弥补信息差和认知差,都要做足够深的功课。
调整组织。这一点和VCPE机构很接近,都是在团队人员上招聘更多的产业内技术人士/垂直行业博士等研究人员;以及组织上从更分散、自由的组织架构,转换成更稳固夯实的金字塔形状:核心合伙人—少量核心中高层—基层人员。
调整战略。“走向产业中去”,成为中国本土FA一致的方向和战略。根据几位被访FA创始人,市场投资逻辑的转变大致可以这样被总结:上一个10年的TMT时期,是更市场化的平台逻辑——围绕生态中心公司进行横向一体化拓展的逻辑;当下,投资方法论正在转向产业链逻辑——围绕产业链核心企业进行纵向上下游延展,发掘产业链上下游价值。
一苇资本创始人郑良旭进一步表示,在产业链投资中,核心逻辑是从不同产业链里的核心企业向上下游,纵向一体化展开。“现在科技领域里面每一个细分方向都千差万别,每一个公司都需要花时间去做研究,从而能从行业、战略、融资等多角度给客户提供价值。”
重新梳理投资人关系版图。云岫资本在进一步覆盖更多长尾人民币基金,势能资本在投资人关系端做得更深、颗粒度更细,穿透分析GP背后资方的出资能力和意愿。
丰富编外技能。传统来看,FA只要帮创始人融到更多钱就是唯一标准,但如今公司需要的往往是“钱之外”的价值,这对我们评价FA的维度也有改变。比如,引进产业资源、政府资源、稀缺人才资源等。光源资本等多家FA在帮助大产业集团的创新业务进行资本化。凡卓资本创始人兼CEO李晶表示,他们今年增加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和地方政府作对接,去找更好的产业政策,“帮助他们去找更合适落地、有产业生态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重新梳理,重新出发。”一位FA合伙人这样总结道。
郑烜乐还提供了一个理解市场的解法是:“一家精品投行想要做的足够久,要同时赚顺周期和逆周期的钱。顺周期的时候放大价值,逆周期时就要多获取好资源、好资产。”
如何评价一家FA?
回到评选:我们是如何评价一家FA的?
在36氪目前的榜单体系里,对于FA的评价可能是最严酷的:相较于VCPE机构,他们的数据维度往往囊括了三年甚至更长时间,但我们对FA的评判主要基于过去一年(比如本届就是2021年10月—2022年10月)。因为我们认为,FA应该比VCPE拥有更灵活的组织力,以及更敏锐的识别和响应市场变化的能力,且这个行业的迭代明显要更迅猛。
具体到数据上,最重要的指标有两个:促成交易总规模(金额/数量)和明星项目(投后估值10亿以上)数量,次之的一个指标是:项目参与度(是否独家财务顾问)等等。
我们看到,调研名册上所有FA机构促成融资交易总额接近3000亿元(注:已去掉并购、IPO业务后),而其中有超过2/3的交易额由前十大FA机构们贡献。另外,合计服务案例数951个,总计服务轮次1032(意味着有81个项目在这段时间里有“复购”发生),而“10亿人民币以上项目”合计510个,平均单笔融资轮次金额达2.55亿元。
今年稍有不同的是,除了基于基础数据,我们也综合了此次访谈了解到各家机构在组织调整、战略布局等方面综合表现。
在访谈中,有一位知名的FA创始人向我们提到,更理想的一种评价是加入“道义”层面的考量。比如一家FA服务的公司是否有道德瑕疵、是否真的实现了资金与资产的良性匹配。
这一点我们非常认同。认同在于:作为一级市场水温计,或者类比于二级市场投行的“守门人”角色,FA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承担起这个责任。
但一个客观难点是:在多数交易发生时——甚至发生后的一年内,都很难从道义、或者用更长远的眼光来评价这笔交易的最终价值。好比两年前的消费、此时的新能源,一级市场公司的普遍估值的确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但很难简单归因于究竟是市场里的哪一群人才是第一责任人。
对于一个只想“财务自由”的FA来说,这个问题或许不重要。但对一个渴望品牌长青的FA机构来说,这很重要。
以下,是2022年度‘最具影响力’、‘最具成长力’、‘创新经济领域最受关注’新型投行,以及‘创新顾问服务机构’、‘科技产业赋能新型投行’全名单:
创新经济投资机构篇
2022对于中国股权投资市场无疑是艰难的。
资金端来看,进入股权投资市场的资金总量整体减少,尤其是以美元为主的外币基金持续下滑。截止2022年Q3,完成募集的资金主要集中在大型政策性基金、基建基金及头部美元基金。
人民币基金成为当下股权市场资金增量的主要贡献方,而这些基金总体来说,均带有不同程度的国资背景,具有明确政策导向、产业目标和投向。截至目前,完成募资的基金包括:国寿铁工基金(300亿元)、广州金控城乡绿色发展基金(200亿元)、广州城投城市更新股权投资基金(200亿)、北京市海淀区稳保投资基金(100亿)等等,募资合计已达到市场总规模的10%左右。
外币资金端,自2021年中开始海外退出渠道受阻、部分行业投资又受限,影响相继传导至国内美元投资市场,大部分机构的海外募资遇到阻力。仅有头部美元基金,宣告完成新一期美元基金的募集,如:红杉中国全周期基金(合计90亿美元)、启明创投八期美元基金(超24亿美元)、高瓴房地产投资基金(20亿美元)、高榕六期美元基金(18.5亿美元),春华四期美元基金(11.72亿美元)。
美元投向中国市场的步伐放缓的情况之下,外资政策相对宽松、经营环境良好,以新加坡为首要的东南亚,成为中国双币机构出海投资的首选之地。GGV纪源资本、云九资本、维港投资,FA机构光源资本都在新加坡开设了办事处;顺为资本在新加坡注册了子公司SWC Global。
返观资产端,虽然资金端整体降温,但政策引导之下本土投资机构对硬科技领域关注程度不减反增,尤其是智能制造、人工智能、芯片/半导体、医疗/生物技术等产业融资热度延续,而新能源、新材料领域则是逆势上涨,大额融资案例基本出现在这些领域。
值得关注的一点是,资产端跨行业融合的趋势也越发明显,越来越多的项目未必只属于一个行业。新兴领域通常由多个行业融合而成,创始人也具有相当不同的学科背景,商业故事变得更加多元。
基于此,我们将此次‘创新经济领域’目光聚焦在:(1)投资机构活跃度较高;(2)具备跨界融合属性;(3)仍旧在发生着新变化的创投领域,它们分别是:硬科技与智能制造领域、大健康与生命科学、半导体与集成电路、新材料与合成技术、数智化、双碳与新能源领域、大消费与创意经济、跨境与全球化、新一代信息技术、元宇宙。
循例,我们按照募、投、管、退四个维度,调研投资机构和投资人分别在各个领域上的综合表现,最终找到了在以上创新经济领域表现优秀、值得市场看到的它们。
以下,为2022年度‘创新经济10大领域投资机构/投资人’全名单:
投资机构ESG实践篇
在整体降温的一级市场,ESG的热度持续升高,成为年度商业关键词。一级市场无论LP还是GP方,都在进一步将ESG的重视落到实处。截至当下,中国内地超过100家资产管理机构加入了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原则组织(UN PRI)。
在LP端,全国社保基金、险资、引导基金等人民币基金,纷纷将ESG纳入投资考量,作为筛选、评价GP的重要考量因素。在GP端,投资机构关注的热门赛道诸如低碳/清洁能源、合成生物等绿色科技方向,和ESG理念投资方向也高度重合,高瓴、红杉、凯辉基金等投资机构进一步成立了专项碳中和基金。
作为一级市场观察者,我们自9月开始广泛征集‘ESG实践投资机构’,并且对一级市场投资机构的ESG实践活动展开广泛调研。
我们发现,当机构们在谈论ESG时,这件事并未只是枯燥地“喊口号”、或者充满形式主义。它正在真实地影响机构投资与运营乃至每一位员工的日常。机构们全方位提升自身ESG相关理论高度与行为实践——从机构本身运营(搭建ESG团队),到投资流程(建立ESG投资评价体系),再到投后管理(建立数字化风控管理工具,对被投企业ESG表现进行主动管理和跟踪)等等。
我们以机构业绩能力为基础,综合走访调研投资机构们在ESG方面的真实实践动作,找到的30家值得被看到的行业典型。
以下,是2022年度‘最佳ESG实践投资机构’全名单: